身在陋室,心境高洁。这是诗豪刘禹锡高贵品格和不屈精神的具体体现,也是他无视物质的简陋,追求精神丰满和不陋的最本真的表现。一篇《陋室铭》将他亦古亦今的诗文艺术特点和泰然自若的人格魅力淋漓尽致地展现给了后人。
【诵读】
诵读专家:方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指导)
【书写】
书写专家:杨明臣(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
【讲解】
讲解专家:郦波(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今天我们来欣赏一下唐代大诗人、人称诗豪的刘禹锡的千古名作《陋室铭》。
刘禹锡,字梦得,是中唐著名的政治家和诗人,在刘禹锡生活的时代,诗人大概分成两派,一派以白居易为代表,力求语言平易,通俗易懂。另一派则以韩愈,柳宗元为代表,主张复古。刘禹锡跟这两派的关系都很好,他既曾跟白居易并称“刘白”,也曾跟柳宗元并称“刘柳”,今天我们读到的《陋室铭》就兼有古朴典雅与通俗易懂两方面的优点。
“铭”是一种古老的应用文体,名就是刻在器物上的文字,内容主要是一些简短的颂扬和勉励,有点儿类似我们今天在文具上印的格言警句。又因为铭是刻在器物上的,所以铭有时候也包括对器物本身的描述。刘禹锡的这篇《陋室铭》就借用了铭这种上古的文题,就显得庄重典雅,这是它古的一面,同时又借鉴了近体诗的格律,吸取了唐代诗文艺术的精华,而且写的明白易懂,没有精深的字句,这又是今的一面。所以我们今天欣赏这个《陋室铭》,我觉得着眼点就应该放在他这种亦古亦今的艺术特点上。
《陋室铭》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以自我勉励为主,从德的角度称颂陋室不陋:“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对陋室的形象没有具体的描写,只是将其比喻成有仙的山,有龙的水,山不在于高,总以住着仙人为贵,水不在于深,总以住着龙为贵的。《尚书》有言“黍稷非馨,明德惟馨”,粮食不算是香的,美好的品德才是香的。中国上古的先民就认为品德的高尚比物质的富足要重要得多。
刘禹锡在这里借用这个典故,也是在暗暗地表明自己的观点,品德的高尚比家财万贯更重要,更能使狭小的陋室变得高雅,这一段重在说理,力图写成格言警句,可以供人记诵,可以供人吟咏,给人以很大的勉励,在形式上它倒不讲声律对仗,全用四字句,显得很凝练、很朴素,古意昂然,几乎就是一段上古的铭文。
第二部分刘禹锡开始展开对陋室的描述,从各个角度来写陋室的外形,写陋室在物质上的陋与精神上的不陋。“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这一段全用对仗句,讲究声律,做了丰富的形象描述,是一段非常漂亮的文字。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写这个陋室的自然环境,苔和草本来都不是什么华贵的景物,因为房屋潮湿,来的人又少,苔痕才会一直绿到台阶上,因为房屋破败,又没有人来清除杂草,所以草色之青才会一直透到屋里。细究起来,这样的景象背后,其实总是有点儿凄凉的境况的。但刘禹锡好像浑然不觉,写得怡然自得。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写到了陋室的人文环境,你看,虽然他对物质条件没有要求,但你就以为他没有其他追求了吗?以为就可以随便对待他了吗?错,虽然对房子的修缮他可以马马虎虎的,但是对访客的挑选他可是一点都不将就,如果没有大学问的人那是不配和他来往的,别看房子破,但是没有文化教养的人连登门拜访他的资格都没。那些不学无术、只知见风使舵的地方官员,他们连和刘禹锡交往的资格都没有。
接下来刘禹锡写自己在陋室里做的事了:“可以调素琴,阅金经”。琴那是古老的乐器,孔子在教授弟子诗歌和音乐的时候,就是用琴来伴奏。弹琴也成为读书人的标志之一。“金经”就是佛经,在刘禹锡的时代,佛经在读书人中间已经颇为流行了,士大夫学有余力的时候,就到这个佛经里去寻找人生的哲理,感悟佛教那种通脱的智慧,这在当时是一种很风雅的事,“素琴”象征着高雅,“金经”则代表着通达,“调素琴”和“阅金经”是相对另外两件事而言的,那两件事便是“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素琴和丝竹相对,金经和案牍相对,因为没有丝竹的干扰,所以才有心情来弹琴,因为没有公文的劳顿,所以才有时间来读佛经。
第三段又回到概括性的自我勉励。仍然称颂陋室的德,回到陋室的不陋。“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将陋室比作了诸葛庐和子云亭,诸葛庐和子云亭都是历史上著名的陋室,他们的主人诸葛亮和杨雄却因为自己的才华名垂千古,刘禹锡自然也是把自己比作了诸葛亮和杨雄。
引用孔子的原话,为陋室下一个结论说:“何陋之有?”孔子的这句话出自《论语·子罕篇》:“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这是说孔子要住到蛮夷之邦去了,有人就劝阻说那里很简陋,如何能住?孔子回答称君子住的地方怎么会简陋呢?这个不陋是就精神而言的,君子是有很高的文化修养的,是有高贵的精神的,所以是有君子居住的地方,在精神上是不会粗陋的。孔子是儒家精神的象征,是君子的典范。
这一段又回到了说理。前面的一段描写列出了现实羁绊与精神自由的对比,既然孔子早就说过“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就足以说明精神的自由足以战胜现实的羁绊。刘禹锡通过自己的经历,给传统的经典加上了新的注解,在困窘的物质条件下,刘禹锡以一篇《陋室铭》彰显了读书人的精神自由,表现了对逆境安之若素的乐观精神,这种乐观精神,也为其后千百代的文人所继承,成为他们在遭受贬谪时奉行的传统。《陋室铭》所表现的轻视物质享受、重视精神追求的价值观也就此成为中国读书人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