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下午,DNA之父、诺贝尔奖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得者詹姆斯·沃森(James Watson)走进了北京华尔道夫酒店二楼的会议室。在笔挺的灰底暗白格西装的衬托下,已经89岁的沃森显得很精神。进门前,他主动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握手。
这是沃森第四次来到中国,带着一个新的身份——乐土科学总顾问,来推动成立以他命名的“沃森生命科学中心”,选址深圳。在创办科研机构上,沃森并不是生手,他曾将濒临倒闭的美国冷泉港实验室扶持成世界“分子生物学摇篮”。据了解,沃森将参与“沃森生命科学中心”的设计和人才引进。
在和中国数家媒体的交流中,这位曾和英国科学家弗朗西斯·克里克(Francis Crick)一同发现DNA双螺旋结构的著名美国科学家表示,他现在最大也是唯一的科学兴趣是治愈癌症。
“这次前来中国是成立一个新的科研机构,着重研究癌症。我想要成为这个新机构的一部分,这样我可以发挥自己的影响力。”沃森幽默地说:“现在,我在美国没有什么影响力。”
他透露,远赴中国建立“沃森生命科学中心”,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觉得“在美国,癌症几乎成为了摇钱树,每个人都想借此赚钱”。
“当你只想着赚钱时,就很难改变。我认为,美国的医药学家和钱捆绑得太紧。但更好的应该是一个医生想着如何治愈患者,而不是只想着赚钱。”沃森说,中国正在上升,是研究癌症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癌症治疗更加便宜,少一些治疗带来的副作用,让病人少一些痛苦。
在沃森年幼时,他亲眼目睹叔叔因为癌症而去世。几周前,他儿子好朋友的妻子也因患癌而逝世,留下年轻的孩子。“癌症是一件如此糟糕的事,而全世界的人在遭受癌症带来的痛苦,无人能幸免。”沃森说。
此外,在转基因问题上,沃森认为,转基因食物不会对人体健康带来危害。“我认为对转基因食物的反对是不理性的,因为我没有看到过一例转基因食物致癌的例子。”沃森说。
今年4月6日是沃森90岁生日,3月29日,中国学者提前为沃森庆生。右侧为沃森妻子 Elizabeth,凑巧的是,两人3月28日抵达北京时,适逢两人49周年结婚纪念日。
沃森:15岁上大学,25岁发现DNA双螺旋,34岁获诺奖
1953年,年仅25岁的沃森和37岁的克里克在《自然》杂志发表仅1000余字的论文,那略显单薄的一页报告却解开了人类遗传学的秘密——DNA双螺旋结构,同相对论、量子力学一起被誉为20世纪最重要的三大科学发现。要知道,在此之前,人们还没有确信是DNA掌握着遗传的密码。
谈及这项让他赢得科学界赞誉的发现,沃森谦虚地表示,“我们很幸运,因为它对我们来说没有那么难”。他还开玩笑说,自己很庆幸没有出生在这个时代,不然“DNA结构已经破解,没有简单的工作留给我做了”。
因聪慧过人,沃森在15岁时就开始就读芝加哥大学,后来由痴迷于观鸟转移到对DNA的兴趣上。
“15岁我上了大学,如果我18岁才上大学,会赶不上发现DNA结构。我认为,如果想成功,需要快速地行动。不要一个人在街上散步,而应该尽可能走得快,这样你会有更多机会。”沃森结合自身经历劝诫说。
1962年,年仅34岁的沃森与弗朗西斯?克里克、莫里斯?威尔金斯一起荣膺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而另一位为DNA结构的发现提供重要X射线衍射照片的英国女科学家罗莎琳·富兰克林(Rosalind Franklin),因已去世而与诺奖失之交臂。
沃森搭上晚年科学信誉,要打造“生命科学界的亚投行”
据了解,“沃森生命科学中心”的研究方向是基于基因组的癌症精准医疗。而沃森曾担任“人类基因组计划”美国首任负责人。
谈及为何沃森要到中国成立以自己命名的研究机构时,组织沃森此次中国行,也是促成“沃森生命科学中心”的深圳乐土精准医学研究院院长傅新元说,“老先生愿意出山,打动沃森心弦的是中国崛起的背景”,以及乐土投资集团在美国硅谷投资了数个医疗项目,希望“搬回”中国的这一契机。(乐土投资集团是一家位于美国加州的风险投资机构,董事长为刘如银。)
“他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但他有非常强大的号召力。沃森希望把他最后几年的科学信誉放到中国来,和中国的发展一道前行。”傅新元说。
在傅新元的展望中,“沃森生命科学中心”是中国科学家主导创立研究所的3.0版本,需要和国际接轨。他希望将“沃森生命科学中心”打造成“生命科学界的亚投行”,邀请亚太乃至全球其他地区的科学家一起共事。
澎湃新闻问了问沃森,中国是不是对国外学者具有吸引力,以及,曾经公开拍卖过诺贝尔奖牌的沃森是怎么看诺贝尔奖的。
以下是实录:
澎湃新闻:在您看来,中国对国外学者赴中国做科研的吸引力如何,比如在经费上?
沃森:对,当然是有吸引力的。但是,除非更多西方人从5岁开始学习中文,不然这将是很困难的。尤其对英文是母语的人来说,因为全世界都会说英语。我认为,中国地大人多,并不需要外国人。相比之下,英国那么小的国家,如果不是不断地召集外国资源的话,人口是不够的。
我认为中国需要的是给最攻坚的科学研究创造更多的空间,而这最好独立于大学。这些实验室可以与大学有联系,或者隶属于某大学。但是这些实验室的首要任务是科研而并非教书。例如麻省理工内部就有一些实验室,资金和大学本身是分开的,从成立到现在已经超过100年了,一直以来都致力于基因研究,近期才开始试着扩展研究领域。但是几十年前,基因在生物界就像核在物理界的地位一般。原子的天性是物理的核心,而染色体是生命的核心,因此我们当时是最中心的科目。
澎湃新闻:中国人对诺奖很疯狂,作为年仅34岁时就获得诺贝尔奖的人,您个人是怎么看待这个奖项的?我了解到,您在2014年公开拍卖过诺贝尔奖牌。(注:俄罗斯商人以475.7万美元拍下,并仍将奖牌归于沃森。)
沃森:诺贝尔奖在当下的问题是,奖项远远赶不上当前的实验项目。在诺贝尔刚刚出现的时候,科研项目也少很多,因此所有好的科研都得到了认可。而现在很多很好的科研项目却得不到诺贝尔的认可,对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俄罗斯的一个奖项也会颁发奖金给科学家们,比起诺贝尔奖更多,有几百万美元,颁给重要的科学突破。我很想获得一个,但是我想我不会的。可能在我治愈癌症之后吧。
我对得奖并不感兴趣,我在乎的是如何做值得获奖的科研工作,如何创造一个环境,让最聪明的人做最值得做的研究。所以,我觉得你必须有一些机构专门钻研几个特定问题。比如,一个很好的例子是剑桥的分子生物实验室。单这个实验室就赢得了20个诺贝尔奖,因为它们专注的领域是正确的,是研究那些生物分子的3D结构。从一些角度来讲,这也是一个化学实验室。保罗·艾伦(注:他与比尔·盖茨一起创立了微软公司的前身)正在建立自己在微软内部的研究机构,以及在西雅图的艾伦大脑科学研究所。我相信他们都将非常成功。中国需要一些为特定研究领域而创立的研究所。中国需要认出当下面临的挑战,并且搭建起能应对这些挑战的机构。
94岁杨振宁致辞谈中美科研差异
一位是发现宇称不守恒定律和提出杨-米尔斯理论的物理巨人,一位是发现DNA双螺旋结构的生物伟人。3月30日上午,20世纪的两位科学大师聚集在清华大学主楼后厅的报告厅里。詹姆斯·沃森(James Watson)进行了名为“双螺旋:科学、文化和人生”的主题演讲,杨振宁携妻子翁帆出席,并做简短致辞。清华大学教授、中科院院士施一公主持了该讲座。
9点04分,杨振宁拄着拐杖,第一个从贵宾室进入报告厅,现场响起掌声。在沃森妻子进入报告厅后,沃森也伴着掌声踱入。
现年94岁的杨振宁和89岁的沃森在历史里上有一些交集,比如,1945年杨振宁赴美国芝加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而沃森在1943年成为芝加哥大学的一位本科生。不仅如此,他们还曾是美国长岛的居民。
“在我看来,我们这里坐着这世纪最杰出的两个科学家,同坐在这个屋檐下。一个是我们的嘉宾James Watson教授,另一个就是杨振宁教授。”清华大学副校长施一公介绍到:“他们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我还听说他们的办公室离得不远。”
致辞时,杨振宁提到,沃森所写的《双螺旋》一书的出名,一个他“最珍重的原因”是“书中生动地描写出了一种新的美国科研精神”。
“科研曾经是一个只局限于欧洲的领域。而在二战之后,美国摇身一变成为了全世界最重要的科研中心。而美国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有几个原因。但在我看来最重要的原因是美国有了一种全新的年轻的科研方法,这与欧洲的传统科研方法非常不一样。”杨振宁说:“中国是一个古老的文明,中国一直非常重视和憧憬教育。但是中国的教育方式是传统的,从很多角度来讲其实和沃森双螺旋中描述的精神是相反的。所以我非常高兴沃森教授今天来到了这里向中国年轻人讲述他的书和美国精神,这个年轻的科研精神。”
席间,杨振宁还讲到,“大家都知道中国有一种名牌效应。因为这样的传统,数学家一直都被看成最崇高的科学家。后面是物理学家,随后是化学家,而生物学家被排在最后。很多地方我们都能看到这样的状况。如果你去看中国大学的校长,大部分都是数学家。相比之下,美国大学的校长几乎没有一个是数学家。这反映出一个重要的社会形态,美国和中国不同的价值观。这和美国是一个年轻的文明有关,而中国是一个古老的文明。在这个古老的文明中有一种对‘老’的尊敬。例如,在清华我被所有学生尊重,但在美国就不是这样了。你要是问哪个系统好一些?不论对哪一种文明的研究,这个问题都没有简单的回答。我认为重要的是发现每一个文明独特的地方,并且针对其缺陷做出改正。而这对教育和哲理系统非常重要。”
以下是杨振宁致辞全文:
《双螺旋》在1968年发表,刚开始并不是一本书,只是一本科学报告。我记得它立刻就闻名科研界。它的成名有几个原因。第一,它写的非常生动。你把书拾起来就再也放不下了。第二,它利用常人能理解的词语非常细致地解释了研究过程中的氛围,包括过程中的绝望和最后的成功。这是人类史上一次重要的科学发现。
但我认为,还有第三个原因。比起前两个,这才是我最珍重的原因。书中生动地描写出了一种新的美国科研精神。
科研曾经是一个只局限于欧洲的领域。而在二战之后,美国摇身一变成为了全世界最重要的科研中心。而美国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有几个原因。但在我看来最重要的原因是美国有了一种全新的年轻的科研方法,这与欧洲的传统科研方法非常不一样。我很高兴沃森教授今天能在这里告诉清华大学这么多年轻学生们双螺旋的故事。
中国是一个古老的文明,中国一直非常重视和憧憬教育。但是中国的教育方式是传统的,从很多角度来讲其实和沃森双螺旋中描述的精神是相反的。所以我非常高兴沃森教授今天来到了这里向中国年轻人讲述他的书和美国精神,这个年轻的科研精神。
(以上内容转自:澎湃新闻。版权归版权拥有者。我们转载分享,推荐给更多的朋友们。任何问题,敬请联系我们!drugtimes@qq.com。衷心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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