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帮扶还是托管都不是政治任务，事情做得成功与否，往往和领导者、组织者的情怀有很大关系。
记者｜曹秋香
来源｜中国县域卫生
“连南县人民医院的差评由来已久，没有技术也没有设备，服务态度也不好，200多张床位空置率常常超过50%，两辆救护车常年闲置在车库，医院门诊与急诊也没有分开，更不用说专科医生了，这是我们当地人公认的县人民医院印象。”12月20日，广东省清远市连南县人民医院，一位操着广东腔普通话的谭大爷笑着告诉记者。
谭大爷，今年72岁，是连南瑶族自治县房管局的退休干部。12月15日，他查出滑膜炎和腰肌劳损。按过去的惯例，他会去与连南县城相距车程仅20分钟的连州市人民医院看病；他和家人一般不愿光顾家门口的连南县人民医院。
谭大爷告诉《中国县域卫生》记者：“几十年来，从来没有住过院，一般感冒就去药店买点药，一年到门诊一两次，但是亲朋好友都说这个医院不行，基本上不来这里看病。”
据谭大爷介绍，这是他第一次住院；当天下午，他遇见老朋友出院，这位老朋友患有早期肺癌，在医院做完手术办理出院手续；听完老朋友的经历，他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心里踏实了很多。
“过去，我总听亲朋好友说，连南县人民医院的设备不行、技术也不好，看病要去市里或者省里。这次住院，我觉得他们的服务态度特别好，给了我们很多温暖，通过这几天的住院，我的病情明显有好转，这些都离不开广东省药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下称广药一院）的帮扶。”
在家门口也能享受到三甲医院服务的图景，如今也发生在粤北欠发达的地区。日前，《中国县域卫生》记者跟随国家卫计委体改司调研组亲历了变迁中的印记。
“县省联姻”激活县域服务能力
说起广药一院和连南县人民医院的帮扶关系，要追溯到20多年前。
早在1995年，广药一院就开始深入到连南边远山区开展义诊活动。1997年，广药一院被原广东省卫生厅指定为帮扶连南县人民医院的对口单位，2007年与连南县人民医院建立“教学基地”和“协作医院”关系。
连南县是广东省边远贫困山区。连南县人民医院由于历史负担重、医务人员收入待遇低等原因，不仅难以引进人才,连现有的医护人员也难以留住，不少技术骨干跳槽、流失到连南县周边地区或珠三角等待遇相对高的地方，严重影响了连南县人民医院技术的发展和服务能力的提高，逐步陷入恶性循环的泥潭。
“以往，很多医生一考上执业医师就走了。”连南县人民医院院长董群伟说，即便是最近的连州，医生每个月收入都有2000元的工资，“没有好的医生和条件，就没有病人，没有病人医院就没有收入，就不能引进高级人才，无法升级设备，病人更不来了，就这样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更难以想象的是，董群伟接手连南县人民医院时，医院账户上只有19万元存款，连医务人员的工资都发不出来，而且医院整个历史欠债高达1836万元。无奈之下，董群伟带领13个下沉专家走上街头，发动大型义诊，借助县电视台等媒体宣传曝光，门诊量和住院量开始增加，1个月做了9台大手术，“经济危机”才缓了过来。
一位罗女士告诉记者，母亲在2012年检查出有肠胃息肉，当时毫不犹豫地就去了广州的南方医院。“这次，母亲再次复发，听身边的朋友说，连南县人民医院也可以做无痛胃镜，就来到县人民医院。医生耐心地告知病情以及治疗方案，通过3个月的治疗，母亲恢复得特别好。再也不用舍近求远跑到广州看病了。”
百姓的感觉有所改观，那么医务人员呢？据连南县人民医院ICU主治医师唐小丽介绍，2009年刚刚毕业她就来连南县人民医院了，毕竟年轻，考虑有机会就往更好的平台发展；但现在，医院托管后不仅待遇有所提升，发展空间大了很多，自己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能留在当地为老乡们服务更有价值感。
如今，病人与医院之间也开始相互信任，董群伟开心地提供了一组数据：2016年，连南县人民医院病人满意度93%以上，护理服务满意度96%以上。
“一县一策”加快医疗资源下沉
与连南县人民医院不同模式的还有连州市人民医院和清远市人民医院等。近年来，清远市“一县一策”医联体建设多次得到广东省卫生计生委的充分肯定。
“有着120年历史的连州市人民医院，近年来在上级的关心支持下，医疗设施不断完善，就医环境不断优化，依托精湛的医疗技术和优质的服务水平，赢得了群众的口碑和社会的赞誉，医疗影响力辐射到邻近县(市)，成为区域性医疗中心。”连州市人民医院院长杨崇选自信地说。
调研中，记者看到，连州市人民医院充分利用建立的市区域卫生信息系统优势，通过医学影像诊断中心，实现了全市医学影像结果的互认互通。
“连州市实行健康卡一卡通，不仅能避免重复检，省去许多不必要的费用，充上现金后，还可以实现挂号、诊疗和缴费。”连州市卫计局局长陈剑梅介绍，健康卡不止能在连州市人民医院使用，包括所有的乡镇卫生院和民营医院，全市29家医疗机构都启用了卫生信息系统。未来3年内，连州163个行政村卫生站也可全覆盖。
清远市卫计局局长邓菲强调，虽然各县有各自的情况，但总体上都表现为医院去行政化管理，医院的新领导班子由理事会或总院长任命，各科室主任以及部分医院的副院长由院长聘任，各科室医生则由主任聘任；完善绩效考核方案，据个人劳绩和贡献大小，拉开分配距离，调动医生积极性；强调培养基层医院自身的骨干力量，分期选派骨干到托管和对口帮扶医院进修，同时积极引进人才等。
“这是在用中国独有的方式尝试解决医改难题。”广东省卫生计生委体改处处长张一愚说，他将这种甘于奉献的做法表述为“有情怀”。“清远市的医联体建设，无论帮扶还是托管都不是政治任务，事情做得成功与否，往往和领导者、组织者的情怀有很大关系。”
广东省卫生计生委主任段宇飞在日前召开的广东医改工作媒体沟通会上表示，在城市主要推广深圳罗湖经验，农村主要促进“县镇医联体”建设。大力促进优质资源下沉基层，省二医率先探索网络医院建设，在全省建立近万个接诊点。
通过推进托管帮扶、构建医联体等方式，使广东省城、广州市、清远市的三级甲等医院的优势资源真正下沉到了县级医院，有效提升基层医疗服务水平，让群众在家门口只花县级“二甲”医院的医疗费用，就能得到省、市“三甲”水平专家的诊治，切实减轻病人的照顾成本和经济负担。
2017年，清远市域内住院率达90.5%，县域内住院率同比均有提高，其中，连州市达到91.7%、英德市87%。
近年来，清远市积极利用网络信息化发展，在省-市-县-镇基层建立医疗资源共享平台，充分利用现代计算机和网络技术，构建医联体内统一的远程心电和影像诊断系统等“医疗诊断网络”，使得患者在基层卫生院就能得到二级或三级医院专家的服务。
目前，清远市人民医院已建立“清远市远程心电和影像诊断系统”，将远程诊断覆盖全市有需要的全市各县、镇医疗机构。连州市人民医院充分利用建立的市区域卫生信息系统优势，通过医学影像诊断中心，实现了全市医学影像结果的互认互通。
“回过头来看，5年之间，清远的变化是巨大的，清远县级医院整体呈现出政府投入、服务人次增加，药品费用、就医费用下降的良好态势，现在90%以上的群众生病都选择留在清远市域内治疗。”邓菲说，《清远市推进基本医疗卫生服务均等化实施方案》里提出的要求，清远市的南部县区达到珠三角的80%，北部县区达到南部的80%已经完成，新目标已经修订为90%，清远医改，正在开启一个新时代。
“这两天，我们去了清远市人民医院、连州和连南县人民医院。这其中涉及了广东省粤东西北‘三连一阳’贫困地区中的‘两连’。我们知道，医改的难点和重点是有限的资源和无限的需求之间的矛盾，在欠发达地区搞改革，面临着更加复杂的问题。
在调研中发现，广东省医改在解决这一矛盾，满足人民群众美好生活的需求进程中，探索出了富有成效的实践经验。”国家卫生计生委卫生发展研究中心副研究员赵锐在广东医改工作媒体沟通会上如是说。
充分发挥移动互联网的作用，通过远程会诊、远程培训、远程影像诊断、远程病理诊断、远程病历质控等方式，并与乡镇一级卫生院相连接，逐步形成省-县-镇医院网络，建立紧密结合型网络对口帮扶机制，使乡村百姓在家门口即可享受三甲医院专家的会诊。
连州外县病人多了，原本在医疗上依赖连州的连南，跨县看病的人似乎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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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县域，越懂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