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朗征文｜带上他们的眼睛

第二届沁朗杯全国青年文学有奖征文

初选优秀作品选登

由于高考失利，我没能留在家乡浙江，而是去了安徽的一所大学。每次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就像是一场漫长的旅行。与父母之间的交流，总是通过手机来完成。在这小小的工具中，我跟他们交流着我在异乡的见闻。虽然多是在校园里过着多点一线的生活，不过偶尔出校园闲逛，到过的一些新奇地方，品尝过的家乡没有的美食，都成了我与父母之间的谈资。有时我觉得他们在这时仿佛变成了小孩子，借着出门远行的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因为偶然的机会，我去了一次包公祠。买票进园，悠闲地逛玩一番，最后给父母发一些照片，分享我的经历。

只是这一次手机那头父母的回复似乎特别缓慢。最后母亲回了一句，你父亲刚工作的时候去过那里。

我赶紧发了一句，看起来还一样吗？

过了一会儿，父亲回复说大多没变，只是入口变气派了许多。

我停下了准备回复的手指。父亲刚工作的时候二十出头，与我仿佛。想象着那时青涩的父亲履足此处，一时间有些恍然。看着我发给父母的照片，父亲年轻时的背影渐渐与我重合，像是父亲借着我的身体故地重游，用我的眼睛重新端详当年的一面之交。

我，带上了他们的眼睛。

后来我去北京参加夏令营，父亲在临别之前无意说起，他曾经有机会去北京进修，不过没去成。我当时笑笑，没关系，让你儿子去也一样。

父亲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回家后我问过母亲原由，母亲说那时她怀上了我，祖父又重病缠身，于是父亲就放弃了这次机会。只是他也没想到的是，之后的时间里他再也没有机会去北京一次。或许他正频繁偷偷翻着我们那些天的聊天记录，就像刚住校时他频繁偷偷翻我的毕业照合集那样。

男人要走很长的路，才能被称为一个男人。途中虽然错过了许多，也遇见了许多。不过每个成熟的脚印背后，总会藏着一双还未远行的稚嫩脚印。虽然不能亲眼目睹，但总能领略未曾见过的风景，也总能重温旧时的记忆。父亲是这样的，想必我今后也将如此。

后辈们往往承载着父辈的目光，让血脉中对世界的瞩目得以延续。而现在的我们，让更多的事物承载了我们的目光。望远镜让我们极目远眺，显微镜让我们明察秋毫，互联网让每个人的视野共享。不仅如此，被携带的目光还可能穿越生死和时空的界限，连接着过去和未来。万年前非洲的人类先祖们跋山涉水，将人类的火种播洒到世界各地。如今他们借着我们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如果将目光放得更久远些，数十亿年的物竞天择，都将目光凝聚到了那颗初次升天的卫星，借着它向脚下的土地投去惊鸿一瞥。我们甚至还向遥远的星辰发射过探测器，向宇宙的深处探索。当有一天人类的群星不再闪耀，它们将会成为我们留给世界的一双双眼睛，证明我们存在的痕迹。

不过还是将范围缩小些吧，毕竟我的视野有限。

最近父亲开始关心起学长们的毕业典礼来，平时总会向我问这问那。我问他要不要以后把我毕业的学士服借给他拍照。他说不用，省得麻烦，紧接着又问我为什么校长要给毕业生扶正帽沿的流苏。看他的表情，像极了一个将要取得学位的大学生。尽管我知道他错过了。

转念一想，决定以后给父亲也订一套学士服。这样想着，面前的父亲似乎已经不是一个人，千千万万双父辈的眼睛从他的背后浮现，透露出对这个世界的憧憬和好奇，这一套学士服将由他们共享，无论他们曾经经历与否。

我的眼眶忽然湿润起来，模糊了整个世界，却还能感受到父辈们的灼灼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