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读】寒冬旧事

2008年12月，小雨  夜班

窗外寒风细雨，新生儿监护室内正常忙碌……

乡下转来一名男婴，孕5产5，孕31周，1.12kg，呻吟，呼吸困难，口唇紫绀，全身冰冷，予常规护理、检查、吸氧、建立静脉通道、气管插管上呼吸机，我走出监护室与患者家属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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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父亲，年近五十，身着单薄，头发湿乱，满脸沧桑，破旧的外套被雨打已近湿透，衣领夹着甘蔗残叶，一双冰冷的水鞋，抱紧孩子被服捂着，长吸气哆嗦。我告知他，宝宝早产，体重极低，会出现一系列并发症，救治难度很大，费用很高。他一脸的惆怅，呆滞的眼神充满绝望，从头到尾几乎就一句话：要救活他。我表示会尽力。

在与患儿父亲沟通时了解到，他爱人产后已转上级医院产科救治，有4个女儿，大姐已工作，二姐读初中，后面两个都还小，就大姐寄点钱回来，他再三要求无论如何都要救他家小弟，现在家里还在收甘蔗，有十多亩，还有两头牛。

患儿病情很不稳定，撤不下呼吸机，肺透明膜病、坏死性小肠结肠炎等早产儿严重并发症无一例外地出现在这个不幸的孩子身上，拳头大小的他躺在培养箱内，很虚弱，奄奄一息。

又是一个夜班，查房、开医嘱、写记录后已到中午，一身疲惫走出NICU，看到患儿父亲蹲在墙角捧着一个老制且凹凸不平的铝制饭盒，沉重地嚼着饭。我上前打招呼，他马上站了起来，我看到饭盒里是没有一丝热气的白米饭，没有菜。我说可以坐着吃，天气那么冷，应该到外面买点热菜。他说没事，可以的。他蓬乱的头发应该是多日不梳理，杂乱的胡子长了不少，那一身旧衣服似乎穿多少件都不会暖和。我掏了两百块钱塞到他口袋，叫他去加点菜，转身离去那瞬间，看到他眼圈已湿红，咽着剩在嘴里的白饭。

幸运之神在眷顾着这个不幸的孩子，一个月过去，患儿坚强地挺过了各种并发症的折磨，已撤机，腹胀消失，按量喂奶，但因呼吸中枢发育不成熟还是经常出现呼吸暂停。孩子父亲几乎每天都会到科室向我了解孩子的情况，其他时间只能电话联系他，每次患儿出现病情变化电话告知他时他都在乡下，电话里总是一片劳作的嘈杂声。两个多月过去，可以出院了，父母带着全新的被服给孩子换上，把孩子交到他们手上时，他们那种动情的喜悦难以言表，我也得到了患者送的第一幅锦旗。

2016年秋天，忙碌中接到一个电话，是孩子父亲打来，他说去市妇幼找不到我，那里医师说我到市人民医院了，就带孩子过来，抽着半袋红薯和几斤龙眼果，说是自家种的。他还是一身破旧，孩子已经8岁了，挺高了，脸圆圆的，一身新衣服，很精神地叫我声叔叔。我说用氧时间太长，以前还担心孩子眼睛会受影响。他说孩子很好，整天看电视，很捣蛋，只有他能管这孩子，吃得比谁都多。他说话时面带微笑，一脸的幸福。见我十多分钟，父亲都紧紧拽着孩子的手，从没放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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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哀哀父母，生我劳瘁。孩子还不懂生命来得有多么不易，也不懂养育之艰辛；为人父母天下至善，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我们看到多少人前人后的是是非非，渐行渐远的兄弟情长，春去秋来的男欢女爱，唯一永恒不变的，是父母对孩子无私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