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巨鹿一医院现“爆款”医养中心

作者｜事实PIE

供图｜邢台市第九医院/巨鹿县医院

来源｜中国县域卫生

令王华（化名）老人子女没有想到的是，意识不清、常年卧床的老母亲竟然通过护理恢复了神智。更令他们欣喜的是，老人的身体情况也日益好转。

这一切还要从家里的一个“重大决定”谈起。今年80多岁的王华原本是一位农民老太太。随着儿女们一个个长大，相继在县城、外地成家立业，王华也搬离了农村。本想着，一家人尽享生活改善后的天伦之乐。谁知，随着年事增高，多种老年疾病齐向她袭来，最后发展到了神志不清、卧床难起的状况。

这可难倒了孩子们。一方面他们要更加费尽心思地安排好时间，在工作、生活、照顾老人、安顿孩子中马不停蹄周转；二来，因为缺乏专业的护理知识，老人的饮食、护理重点、突发状况等问题，让他们头大不已。后来，听说县医院成立了医养中心，专门收治失能老人，可为老人提供从养老到医疗照护的一条龙服务，一家人便动了心。

如今，在邢台市第九医院/巨鹿县医院（以下简称“巨鹿县医院”），王华老人不仅日常生活得到了照顾，每天还能享受到医生的查房问诊、护士的康复护理服务。原本每月3600元的服务费用，经长期护理险报销后，自付仅有1260元。没了精神压力，经济负担也不重，老人情况还有好转，亲身体验后，王华和子女纷纷为巨鹿县医院点赞。

在巨鹿县医院医养中心，像王华这样享受重度失能照护的还有69位老人。医养中心床位一床难求，已有100多位失能人员排队等床位。医养中心床位规模一扩再扩。医院内科楼15楼多半楼层和整个16层均为医养中心的“地盘”。并且，医院最新的计划是，盘下附近的一个酒店。届时床位将扩展至300张左右。

政府力推

一个治病救人的医院怎么想起来涉足养老业务？该院院长吉增良向《中国县域卫生》坦承，此举初衷乃是乃响应县委、县政府发展医养结合号召。

吉增良回忆，2014年9月，县委领导找到他传达县里关于发展医养结合的想法。从领导的讲话中，吉增良感受到了县里做这一件事的出发点：让老人安度晚年、减轻社会负担、转变农村养老观念。

巨鹿县地处河北省南部，是一个平原县，也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农业增收空间不大。由于外出务工人员较多，空巢现象严重。巨鹿县的一项统计数据显示， 全县42万人口，空巢老人达1.6万多人口。并且，这些空巢老人大多患有腰腿痛、心脑血管等慢性疾病。由于子女不在身边，再加上本身可支配收入少，常常是有病在家里扛，只有等大病才去医院。而一旦生大病，给家庭带来沉重的精神和生活负担。全县面临未富先老的县情。

为让老人安度晚年，巨鹿县县域虽也建有不同类型的养老院，但因为农村传统观念的掣肘，这些养老院整体上并未取得长足发展。在农村，人们还常常将“把老人送到养老院养老”与“儿女不孝”划等号，再加上养老院管理水平参差不齐，一些家庭对把老人送到养老院的做法充满担心。

“如果把老人送到医院，把医和养结合起来，子女们很可能就送过来了。有了身体健康保障，老人们也愿意来。社会上名声也好。老人身体照顾好了，也能让子女安心工作。”吉增良如此理解县里做这件事的初衷。

巨鹿县推进医养结合采取的是“医养一体、两院融合”策略，即推进医院和养老院业务融合，医疗和养老实现优惠政策、设施资源、专业人才共享。实施层面，巨鹿县要求开展医养结合的机构，必须同时获得医疗机构资质和养老机构资质。这就从政策方面为医院发展养老事业开了口子。如今，巨鹿县开展医养结合的机构涉及县级公立医院、民营医院和乡镇卫生院。根据规划，全县1600多位失能老人都会陆续入驻到医养结合机构。

从县领导的谈话中，吉增良意识到，发展医养中心是大势所趋，也是一件立足民生的大实事。再加上，改扩建后的内科大楼正好有闲置床位，有成立医养中心的先决条件。所以，巨鹿县医院很快就将此事落实了下来。

“9月30号找我谈的，10月22号医院就把这个事办起来了。” 吉增良说。

从0到1的医院探索

田月芬是医院医养中心主任。医院组建、发展医养中心的重任就落到了她的肩上。在她的带领下，医院医养中心已经收回成本，实现盈余，迈入良性发展轨道。

而回望医院医养中心走过的这条路，田月芬感叹，这是一条从0到1的探索之路。

田月芬告诉《中国县域卫生》，医养中心成立之初，院领导提出了3尊严的建设目标，即让老人有尊严、让子女有尊严、让医务人员有尊严。这样的医养中心建设目标，让护理专业出身的她如芒在背。

为了保证医院医养中心在高起点起步，田月芬一边学习机构建设相关政策要求，一边调研省内外多家机构的建设经验，学人所长，避其之短。

田月芬坦言，走了一圈后，在收获经验的同时，更大的感受是“陷入定位困惑”。因为调研的这些机构多诞生于省级、市级两级，鲜见县级医疗机构身影。这就意味着，在发展医养中心的道路上，没有现成的模板可供遵循。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从零做起。

在定位决策中，考虑到要与县内其它医养结合机构形成互补发展格局，同时也为了让全县有限的优质医疗资源发挥最大价值，让失能享受到专业、高品质的医疗照护，医养中心最终选择了“高端”路线。

巨鹿县医院福缘居医养中心目前设置床位90张，工作人员36人（医师6名、护士4名，护理员25名，管理人员2名），致力于为失能人员提供医疗救治、生活照料、精神赡养。

田月芬告诉《中国县域卫生》，中心面向全县失能人员开放，根据国家相关规定，结合医院实际条件，为保障安全，暂不接收精神疾病、传染病、失智人员，暂没有其它方面限制。

有意向的失能人员和家庭联系中心后，中心会安排3天试入院。3天试住院以后，如果有继续入住的愿望，将办理正式入院手续。入院前，医养中心会对失能人员进行日常生活能力评定、体检。评定结果将成为判定失能情况的依据。失能程度不同，收费标准不同。根据体检情况，医院还会制定个性化的康复护理计划。

记者从院方了解到，入住人员的失能情况共分为四大类：自理、轻度半失能、中度半失能、重度失能。每月收费从1100到3600元不等，实行全程无陪护管理。对于医院评定出的中度失能和重度失能人员，人社部门会再次进行评定，对符合标准的给予报销。

巨鹿县医院医养中心，医生查房时为入住老人检查身体

在服务内容方面，在传统养老生活照料、娱乐活动的基础上，医院十分注重医疗特色。由于失能老人多数患有慢性疾病，以脑血管病、糖尿病较为突出，医养中心选用内分泌科和神经内科的主任医师和主治医师作为老人们的责任医生。医生们每天为老人查房，有突发疾病做到随时诊治，必要时进行多学科会诊，转向临床，为老人们就医提供便利。护理方面，有专职护士负责为老人发药、测血压、输液、打针、翻身拍背、理疗、前列腺增生按摩治疗、健康教育等。

巨鹿县医院医养中心，护理员为失能老人喂药

为延伸服务内涵，医院还加强了对入住失能人员的口服药管理，统一购置小药杯，标注饭前、早、中、晚，严格交接班保障及时服药，减少差错，并在降低失能人员跌倒次数、减少误吸发生率、压疮发生率等方面开展了品管圈活动。如今，在巨鹿县医院医养中心，有智能机器人“小宝”陪着聊天，有负离子康健仪预防并发症，还有分指板、几何图形插板、套圈、下肢训练器等仪器促进老人康复。医养中心还开展艾草泡脚、针灸理疗、刮痧拔罐、推拿按摩等中医特色服务项目，缓解疾病疼痛和增强免疫力。

长期护理险政策甘霖

后来的经历证明，顺应社会需求、县情大势成立的医养中心迎来重大政策利好。

2016年，医养中心运行近两年之际，巨鹿县人社局向全县推出了长期护理险。根据规定，在医养结合机构养老的参保中度和重度失能人员，其65%的养老费用将得到长期护理险报销。

这一政策的出台大大释放了巨鹿县失能人员的医疗照护需求。田月芬告诉《中国县域卫生》，护理险出台之前，医院医养中心床位数仅为当前床位数的55%，而如今扩张后的医养中心仍面临供不应求的局面。

巨鹿县人社局副局长王振博向《中国县域卫生》分享了巨鹿县长期护理险的具体做法。2016年，长期护理险作为“五险一金”以外的“第六险”向所有城乡居民、城镇职工推出，由医保、政府、福彩、个人共同筹资。当前，年人均筹资50元，其中，城乡居民个人承担3元、福彩承担4元、政府补贴3元，医保基金承担40元。城镇职工个人承担10元、政府补贴10元、医保基金承担30元。筹资数额和各方筹资比例也会根据实际情况动态调整。

对于参保的中度和重度失能人员机构医养、居家医养费用由护理险分别报销65%、85%，支持在异地机构医养。

王振博还表示，长期护理险规定了医养结合机构的服务内容和服务标准，主要是医疗照护项目，区分医疗专护和机构护理。像县级机构专护费用是每天定额标准120元，机构护理每天定额标准50元，覆盖失能人员的药费、护理费、床位费等费用。按床日、定额支付给医养结合机构。

在王振博看来，护理险“对人头，不对个人”的支付办法有利于医养结合机构用心照顾老人。“他们用心了，把失能人员照顾得好，不生病，就把钱省下来了。照顾不好，感冒了，总是要采取些医疗措施的。”

那么，同在医院享受服务，失能人员的护理险和医保如何衔接呢？王振博介绍，护理险侧重点是失能人员的康复护理需求，而非医疗需求。以重度失能为例，失能六个月以上，没有治疗价值处于治疗康复期的，可以享受护理险。失能六个月以内，仍有医疗价值的，享受医疗保险。两个险种可以相互转换。他以脑卒中失能人员为例介绍说，“脑出血治疗以后，日常护理重点是减少并发症，逐渐康复，就转到护理病区，享受长期护理保险，医保待遇就停止了。如果突然来了个流感，病情加重，又脑出血、昏迷了，就转到住院区，停护理险，享受住院医保待遇。”

有资料显示，我国失能人员超4000万，不少失能人员长期住院占用医疗资源。田月芬和王振博不约而同的表示，有了长期护理险的支撑，医养中心在缓解医院床位资源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此外，由于医疗、护理得当，大大降低了失能人员反复住院的机率，能够有效地降低医疗费用。

“国内对长期护理险有不同的看法。有人担心出台长期护理险，会增加医保的负担，但从我院的实践看，长期护理险是减少医保支出的。”田月芬表示。 

床位资源、政府投入是关键

安图县人民医院院长云庆军对巨鹿县医院医养结合的做法有所耳闻。在谈到此种做法的可推广性时，他表示，巨鹿县的医养结合实践，减轻了失能家庭的经济和精神负担，减少了医保资金支出，失能人员的入驻也扩大了医院的患者群，实现了多方受益。如果能够像这样正常走下去，就会探索出一条造福社会、造福百姓、医院发展、医保资金不穿底的“环路”道路，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但他同时指出，当前很多县级医院还面临床位资源紧张问题，成立单独的医养中心尚存在困难。并且，从国内整体实践来看，以医院为主体投入建设医养中心，还面临投入产出不成正比的尴尬。“如果医院有闲置床位是值得探索的，但如果为了发展医养结合，单独建设一个中心，医院的负担就会太重了。”云庆军表示，解决失能人员的康复护理问题是一个社会问题，政府力推和投入必不可少，巨鹿实践已经证明这一点。